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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初一,华阴县城以东。

“主公,这吕布究竟意欲何为?我等已为其调拨了粮草,此人却赖着迟迟不走。”刚出并州军临时的简易营寨,段煨身边的副将便问道。

闻言,段煨勒马转身,盯着营门,若有所思,道:“此人轻狡反复,今得了粮秣,却迟迟不拔营东进,定有所图。”

“罢了,如今朝中局势诡谲,我亦难以分辨。”沉吟片刻,段煨摇头叹了口气。

“走吧,我等守好华阴便是,馀者,皆与我等无关。”

军营,吕布大帐。

“仲升,李肃今已至何地?”

帐中,吕布身着大红窄袖胡服,颇为骚包,右手还握着一侧简书,目不转睛地看着。

也不知他是真在看书,还是在装样子。

“禀主公,按脚程来算,今日晚间,便能过弘农,进抵曹阳。”魏越低头,掐着手指算了下。

闻言,吕布抬眼看了魏越一眼,笑道:“传令下去,用过朝食,拔营东进。”

“离得太远,亦不好,易落人口实。”说着,吕布笑容愈发浓郁,“那孽障,算得还真是准,就是不知,那牛辅会作何反应。”

“你也知那牛辅,胆小如鼷,若是怯战不出,那可就……”吕布笑容渐消。

这时,魏越却笑了,道:“主公,离开时,公子曾特意来寻末将,说有贾诩在牛辅军中,李肃在劫难逃,让我……额,咳……”

话说一半,魏越似想到了什么,忽卡住了,有些哭笑不得起来。

“那孽障又说了什么?”吕布将目光从竹简上移开,盯着魏越,神色不善,“莫非,那孽障又在背后,非议君父?”

魏越傻眼,‘主公,你看人真准。’

“嘿嘿嘿!”魏越傻笑,连连摆手,“主公还是不知为好。”

“说!”吕布瞪眼,神色不善,“不说,便自去领十军棍!”

“啊!妹婿,咳……这,这,唉……”

魏越急了,满脸的委屈。

不带这么欺负人的。

你们父子斗来斗去,凭啥要别人的屁股遭殃。

“公子说,要我们看着主公点,事成立即率军回返。别一上头,就又把脑子给扔了,想着去偷牛辅的家。

还说,有贾诩在,别说是主公这个,咳,什么狗屁并州飞将,就是卫霍在世,也得被那贾诩给玩成粪坑里的,里的……蛆!”魏越边说边退,一副要跑架势。

果不其然。

话落,吕布脸色登时尤如下过蒸笼的螃蟹,红得几欲滴血。

“这般说,在那孽障眼里,本将连蛆都不如?”

吕布是会抓重点的。

“孽障!”吕布猛的将手中竹简砸在案上。

“来人,取我方天画戟!”

魏越哭笑不得。

人远在长安,你砍谁去?

果然,论气人,还得是公子。

隔着这么远,都能瞬间气得自家主公昏了头。

不过,这些时日,魏越发现,吕布的确是有些变化。

变得爱看书了。

不多时,魏越捂着屁股,一瘸一拐出了帅帐,抬头,无语望苍天。

“吾命!苦也!”

帐中,张冠李戴一通后,吕布只觉通体舒畅。

‘那孽障,说得倒是没错。’

吕布回到帅位上坐下,抓起案上竹简。

但心思却已不在书上。

贾诩,若吕琮不说,他险些忘了此人。

这人怎么说呢,给他的感觉很是奇特。

就是那种明明看着人畜无害,憨厚朴实,很好骗的样子。

可一旦靠近,便会莫明其妙的遍体生寒。

这种感觉,他很是熟悉。

当年于并州边地与那些胡狗作战时,每每遇险前,他都会有此感受。

那贾诩,相当危险。

当年,他与贾诩有过几次交集,但了解不多。

只知董卓刚入洛阳那段时日,似乎特别看重此人,几乎是与贾诩形影不离。

只是不知因何在董卓行废立之事,权倾朝野后,渐渐疏远了董卓,淡出了西凉众将的视野。

没想到竟跑到牛辅军中去了。

因而,此人定然不简单。

可自家那孽障,又是如何知道的此人。

似乎还特别的了解贾诩。

那孽障,当真是怪哉,越来越邪性了!

弘农以西,湖县境内。

狭小山道上,三千骑军宛若一条蜿蜒的黑龙,徐徐东进,尘烟漫漫。

忽地,队伍中有十数骑脱出,勒马停于道边。

为首那人,生得小眼肥唇长脸。

其头戴汉军制式玄铁胄,却又不着甲。

身上那身大红戎服内衬,已为汗水尽数打湿,成一片暗红之色,粘在身上。

此人正是李肃。

“哒哒哒哒哒……”忽队伍后方有人打马奔来。

“叔父,让将士们歇息会吧,军中已有数十人中暑毙亡,战马亦累死近百匹。”李昌勒马而停后说道。

李肃面无表情,抹了抹脸上汗珠,伸手接过亲卫递过来的水囊,咕嘟咕嘟大口吞咽,而后又往头顶浇了一通,这才说道:“还有六十馀里便到弘农,传令下去,过务乡后,转道向北,沿黄水绕过弘农。”

“叔父!”李昌仍要再劝。

“住口,此乃军中,你当称吾中郎将!”哪知李肃小眼一瞪,厉声喝叱。

“唯!”李昌闷闷不乐,领命而去。

虽说长途奔袭讲究速战,然天气这般炎热,叔父却没有半点体恤兵将之心。

这般下去,即便赶到陕县,人困马乏,又能有多少战力。

“臭小子,想教本将做事,还嫩了点。”

望着李昌远去背影,李肃脸上有些好笑。

李昌在担心什么,他岂会不知。

可长途奔袭,讲究的便是一个快字。

如今董卓刚死,西凉军上下正是人心惶惶之时,每多拖一个时辰,这份惊惶便可能会少上一分,转而多一分警剔。

那皇甫嵩之所以能破郿坞,就是趁着董卓身死的消息刚传达,致使郿坞中西凉军心惊胆裂,自乱阵脚,如此才一战而下那董旻与董璜,攫取了泼天之功。

那老儿可以,他李肃亦能效而仿之。

何况那牛辅如何能与董旻相比。

那牛辅就是个与董卓一般无二,吃得脑满肠肥,胆小怕死的肥彘。

且这两日,他亦非是一味强令将士赶路,时不时亦会歇上一歇,他心中都计算着呢。

只要今日入夜前赶到曹阳,歇上一晚,次日让将士吃饱喝足,直接奔袭三十馀里外的陕县,定能势如破竹,一战而下。

届时,王允定不会亏待了他。

说不定他亦能与吕布一样,封将军,弄个县侯当当。

念及此,李肃舔了舔肥唇上残留的水渍,嘴角不由上翘。

“吕布啊吕布,想拿本将当枪使,本将便夺了你这份泼天之功,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李肃忽朗声长笑,令得一旁路过的士卒纷纷为之侧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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